睡前小故事：小怪物

一

我在下班的路上捡到了一只怪物。

它站在拥挤的地铁内，却没有人理会。

“磨叽。”

它一见到我就发出奇怪的声音，又轻又小，和它硕大的体型完全不衬。

我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，它就跟上了我，怎么甩都甩不掉。

二

邮箱一样的身体，头却像盖子，两个耳朵像风铃，风一吹就发出了“叮叮当当”的声响。

母亲皱眉道：“你怎么把这么个怪物带回家了？”

“其他人也会这样啊。”我关上门，把小怪物放进家中。

窗外，夏日的晚风吹过，数不清的、奇形怪状的小怪物在城市中游走着，等待着某个人将它们领回家。

不知是什么时候，城市里出现了这样的生物，不会攻击人，只在城市中游走。

“磨叽……”我摸了摸它沉重的外壳，随即一笑，“就叫你小磨叽，好不好？”

“磨叽，磨叽。”它满足地闭起眼睛，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。

三

小磨叽总能找出很多我儿时留下的东西，把我小时候画的画贴在身上，做成裙子；捡起已经锈蚀的铃铛，挂在耳朵上。晃一晃脑袋，铃铛和风铃就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。

它还喜欢带着我看各种各样的“奇迹”——被冰块冻住的风；挂在树上的人造星星……

我觉得我越来越离开不它了，它让我两点一线的生活丰富多彩起来，黑白的世界仿佛有了色彩。

时间过得飞快，小磨叽越长越大，都快和我的房间一样大了。

不知为何，一天晚上，小磨叽突然哀嚎起来，他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。

“科学研究，这些物种无法在城市中生存，人类的抚养对它们而言就是一种毁灭，请将它们送到梦想街55号，将有专家照料它们。”电视上循环播报着这句话。

“我就说把它送走，你看看。”

母亲的唠叨传入耳中，愤怒冲上大脑，我把门重重地摔上。

“磨叽。”小磨叽抬起合住的双手，轻轻打开，胖胖的手里盛满了带着露珠的小花。

它满脸期待地望着我，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。

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，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。

四

第二天，我牵着小磨叽，前往梦想街55号。

明亮的大厅里，接待人员将申请表交给我：“请在这里签上名字。”

“你会好好照顾它吗？”眼前浮起一层雾气。

“会的。”

“它能好起来吗？”我突然哽咽。

“会的。”

“它能……”

我的话还没说完，就被打断了：“请您填好后放入申请箱内，再将这个怪兽留下。”

我立刻站起身来：“它不是怪兽，它是磨叽！”

“您不是孩子了，请尽快做好决定。”

我一愣，缓缓坐下。

“磨叽……”身边传来小磨叽虚弱的声音，我的心一颤，提起笔就要签上自己的名字。

“请您等等，”一只机器鸟抱住了我的手指，“这里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收容所，而是销毁中心。日渐发展的城市无法承载我们的存在，就在空气中喷洒了抑制我们呼吸的药物。”

“我知道一个办法，可以将我们送回属于我们的世界，求您帮帮我们。”

五

“你怎么又把它带回来了？”母亲皱眉。

我关上门，给曾经的同学打电话：“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聊过的怪物创想吗？那时候……那就说定了，明天早上在中央广场见！”

短短一个晚上，我就把十年没有联系过的小学同学找了个遍。

清晨，望着初升的太阳，我握紧了双拳。

六

早晨六点，我牵着小磨叽，拿着儿时做的玩偶，走到中央广场。

整整两个小时，广场内没有一个人来。

机器鸟安慰道：“没关系，没关系……”

“啪嗒”，忽地，一个声音传来。

一个女孩牵着一只飞翔的小丑鱼，手上握着一张涂鸦，向我走来。

我望向四周，数不清的人牵着他们的小怪物，拿着一张画或是一个玩偶涌入广场中。

七

眼泪模糊了眼眶，我想起了小时候说过的话，情不自禁道：“我想有一个身体像邮筒、脑袋像盖子、耳朵是风铃的小怪物，它能每天陪着我，和我一起环游世界。”

“我觉得我画的小丑鱼可以飞！”一个女孩大声道。

“我想要一双脚蹼，还有可以呼吸的腮！”

……

忽地，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。五颜六色的、像孩童涂鸦一般的世界出现在漩涡里，所有的小怪物都朝漩涡飞去。

“磨叽。”小磨叽望着我，眼中都是泪水。

“去吧，那才是你的世界，”我抱住它的大手，缓缓放于胸前，“你永远在我心里。”

八

城市恢复了黑白，工厂重新运作，滚滚黑烟散到天空。

机械的生活重新开启，我再也见不到那些小怪物了。